在古谢沐县寻找俚人远去的身影

俚人文化（73期）

应湖南省江华瑶族自治县县委县政府的邀请，我会派出创作室人员参加了年神州瑶都（中国·江华）瑶族盘王节、年中国瑶族文化传承与发展论坛暨第四届湘漓文化研讨会。11月23日下午，我会参会人员郭安胤、戴国伟在活动结束后前往千年古县谢沐县，寻找俚人远去的身影。

年神州瑶都（中国·江华）瑶族盘王节

茂名市俚人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郭安胤、秘书长戴国伟应邀出席年神州瑶都（中国·江华）瑶族盘王节

古谢沐县，汉元鼎六年(前年)置，是俚人故地。《汉书地理志》载：苍梧郡，武帝元鼎六年开。莽曰新广，属交州。有离水关。户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九，口十四万六千一百六十。县十：广信，莽曰广信亭。谢沐，有关。高要，有盐官。封阳，临贺，莽曰大贺。端溪，冯乘，富川，荔浦，有荔平关。猛陵。龙山，合水所出，南至布山入海。莽曰猛陆。三国时期吴国万震的《南州异物志》载：广州南有“贼”曰俚，此“贼”在广州之南，苍梧、郁林、合浦、宁浦、高凉五郡中央地方数千里。往往别村，各有长帅，无君主，恃在山险，不用王，自古及今，弥历年纪。

上甘棠村文昌阁

三国吴甘露元年(年)分苍梧东北之临贺、谢沐、冯乘、富川、封阳诸县置临贺郡，《齐书卷十五志第七◎州郡下》载：临贺郡辖临贺、冯乘、富川、封阳、谢沐、兴安、宁新、开建、抚宁等县。至南北朝（—年)，谢沐属临贺郡(南朝宋改临庆国)。隋开皇九年(年)，谢沐县、营浦县合并，永阳郡撤消，置永阳县。谢沐县作为县名存在年。

上甘棠村步瀛古桥

上甘棠村四单门楼

上甘棠村挤女巷

古谢沐县的县治在今湖南省江永县夏层铺镇上甘棠村，这里古风犹存，还留有浓郁的俚人印记。该村是湖南省目前发现的创建年代最早、保存最完好、延续时间最长的村落。这个古村落，山水相抱，很符合俚人风水格局。我们被这里的如诗如梦的山水及古建筑所惊讶。古村中的古民居很有特色，屋角突起的马头墙各呈异彩，檐饰彩绘、砖雕、青石花格窗交相辉映。除古民居外，村内还保留有众多古迹，一是明万历四十八年(公元年)的文昌阁，二是明弘治六年(公元年)的门楼，三是明嘉靖十年(公元年)的石板路，四是清乾隆年间的步瀛桥，五是古驿道等。我们是在黄昏的时候到达这里的。但见，瑰丽的晚霞给古朴的山水民居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让人们情丝飘荡、思绪万千。清澈见底的谢沐河在古村前蜿蜒而下，记忆着流动的岁月，显闪着曾生活在这里的俚人的身影。浸染着斜阳，漫步谢沐河步瀛桥上，我们恍惚回到年多前的岁月。

上甘棠村老街

上甘棠村古驿道石刻

谢沐县衙遗址与挤女巷

古谢沐县的地名留着俚人深深的印记。古谢沐县县域范围大致相当于现湖南省江永县西南部、恭城县东北部及富川县北方小部分。江永县松柏乡水尾村，是俚人地名，水尾村今更改为水美村了。俚僚人叫祖母（妈祖）时发音记作水尾、仕尾、水美等。俚僚人女性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名字的，因此为纪念祖母（妈祖）居住过的村庄，就会把这些村庄命名为水尾、仕尾、水美等。若不按俚人文化、壮族文化去解读上述的村名，就会产生这样的解读：水就是河水、井水或者雨水等，而尾就是末尾、尾部，如徐闻的地名就解读为徐徐闻之了。徐闻的地名在古代俚僚语言的解读是：徐（水）是祖，闻（汶）是泉，徐闻可解读为是在泉边居住过的祖先拥有的地域。在俚僚言语中，水的意思是祖，尾的意思是母亲（妈妈），作为地名，水尾即可以理解为是祖母（妈祖）拥有的地域，或者祖母（妈祖）居住过的地方。广西的大明山壮族语言就叫岜乜虽，或写成巴尾水，巴是山的意思，水尾是妈祖的意思，巴尾水即妈祖山。俚僚人的社会中祖母（妈祖）是作为一个家族的首领出现的，个别祖母（妈祖）还是部落的首领。南朝时期的冼太夫人，世为南越的大首领，是岭南俚僚族群部落联盟的大首领。“妈祖”的“祖”，为古越语首领、王的意思。古越人称“盐官”为“朱馀”，“朱”即“官”，也就是这里所说的“祖”。学者韦庆稳说，古越语称首领、头人为“州”、“朝”、“昭”（《试论百越民族的语言》）。现代壮侗语的“主人”、“官”一词仍读此音。隋朝初期劝自己儿子钟士雄不要叛乱，拥护国家统一的蒋夫人，她或许就是临贺郡的谢沐县俚人妈祖（祖母），也可以叫做水尾（美）。《隋书钟士雄母》载：钟士雄母者，临贺蒋氏女也……

上甘棠村风景

在古谢沐县地，从上甘棠古城和水尾村中了解到俚人的印记外。对这里的四大民瑶，我们也有了不少的发现。四大民瑶是指勾蓝瑶、扶灵瑶、清溪瑶、古调瑶。然而勾蓝、扶灵、清溪、古调是四大俚僚人的地名，却居住着瑶族人。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上甘棠村古建筑群”

勾蓝瑶居住的村庄自唐代已经有。勾蓝瑶流行招郎（入赘）的习俗，这种婚姻风俗至今在广西、云南驮娘江流域壮族地区仍然保留，称为“欧贵”。古高凉郡冼太夫人家族与郁林郡（尹州，今贵港市）胡夫人等俚人家族都属于这一风俗的族系。勾蓝瑶以欧阳姓为主，我们通过欧阳春婷女士了解到，他们这种风俗仍在流行。南朝时期，欧阳姓是俚人大姓。

勾蓝瑶村的文化广场

勾蓝瑶上村黄族祠堂

勾蓝瑶上村欧阳(姓)门楼

清溪瑶本是古谢沐县地山地民，于明代洪武二十九年（公元）受朝廷“招安”、接受“王化”而下山居住在清溪村，摇身变成了管理当地的山下原住民。清溪村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据资料记载，自唐、五代时期，初步形成古村落。清溪村东面山上是珠江支流出水源之一的“清溪源”。清溪古村分成三坊，有两个坊各有蒋氏宗祠。现在，村中最出名的人物是退休教师田万载先生，他苦心建设的清溪瑶博物馆，馆藏着不少文物，有明清、民国、解放初期等不同时期的字画、地契、委任状等，此外还有各类农耕用具、农村生活用品。这里的馆藏文物为村民无偿捐献，全面系统记录了清溪瑶悠久的历史，详细记载了清溪从明代到清代、民国的发展沿革，对研究江永四大民瑶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民俗等有很高的参考价值。我们到了田万载先生的博物馆，他作了热情的讲解，他说还准备出一本《清溪村志》。清溪瑶博物馆为各地文化研究者提供了大量的实物资料。

江永县四大民族清溪瑶历史文化博物馆

人民网刊载田万载先生自办“清溪瑶民俗博物馆”

扶灵瑶也是山地民，“扶”是高地的意思，“灵”是石头的意思，“扶”在岭南地区很多地方用湖、福、富、府、符、浮等字记录，如广东高明扶灵、吴川福岭（吴川音叫“扶灵”），广东五华县福灵、广西荔浦福灵，广东廉江扶岭，广西灵山府灵，广东深圳罗湖（吴川音“那扶”，广东吴川塘缀镇那扶村、台山市那扶镇、台山市深井镇那扶村，广西有象州县大乐镇那扶村、南宁市那楼镇那扶坡等），广东高州六符（又常常写作六湖、陆符），海南省文昌市福罗，广西南丹罗富，广西昭平富罗，广东博罗罗浮，广东电白浮山等。自明朝洪武二十九年（）年招安下山的扶灵瑶便聚居于此，至今保存有《扶灵瑶统记》和《盘王书》等极为珍贵的瑶族历史典籍。扶灵瑶非物质文化遗产丰富多彩，传统文艺节目是每年立春举行的耍春牛，还有“千人会”这样的年例活动，每年农历八月十九日开始，例期一般为三天，古时亦有五天、七天。另外还有一宝，就是香米。在这里这种香米早在设谢沐县的西汉时期便有种植，时间距今近多年。气味芳香的纯生态软稻米的香米，即是糯米，是俚人祭拜祖先所用的高级食品。在今天壮族、侗族、布依族等民族中，糯稻仍然具有这个作用。这种香米的“乡土性”极强，在源口乡的几处低洼田种植可以保持米香，移到其他地方环境种植，就不具芳香了。扶灵瑶著名的建筑物有首家大院，此院始建于明朝中期，重建于乾隆年间，再经咸丰、光绪年间扩建。

茂名市俚人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郭安胤、秘书长戴国伟参观考察江永县四大民族清溪瑶历史文化博物馆并于馆长田万载先生合影

古调瑶西与广西恭城县龙虎乡毗邻，东与清溪山水相连。居民多莫氏、周氏、朱氏。岭南西江俚人中莫氏是重要的一支，壮族中莫氏也比较重要。忻城莫氏古土司衙署遗址，是全国乃至亚洲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土司建筑之一，被誉为“壮乡故宫”。关于古调瑶，清代光绪永明县志第页《地理志》中记载：镇峡乃楚越夙称险要即龙虎关。古调青山距镇峡六七里，在清溪岭之左，竹木繁茂，青映云天故名。最高处曰“天门岩”，又名燕子岩。有熟瑶二百余户居其麓，由青山迤而北。清溪岭高将万仞广袤十余里，有熟瑶三百余户居其内。“古调瑶村”在古民居的砖墙上刻有明朝崇祯陆年造”的字样，是他们在明朝招安后，奉命把守楚越关隘“镇峡关”（今龙虎关）时候留下的痕迹。

上甘棠村牌坊

在古谢沐县，如今留下的“女书”还是个未解之谜。女书属何种文字，那个族群的文字，何时产生等等，还需要深入研究才能得知。有人认为是方块汉字的变体，有人还发现女书族群之中，其民俗民风具有古越（俚人）传统遗风。总之，俚人文化在这里有着很深的烙印。

千年古县，俚人故地谢沐县，我们在寻找俚人远去的身影。随着时光的流逝，楚越文化在这里不断交流融合，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但在留下的俚人文化和俚人地名中，我们知道这个族系的精神和文化都深深扎根在这里了。这里有俚人文化的一部分，我们寻找的步伐还在继续。

舍小成大，名无实存

以冼太夫人为代表的俚人，曾经雄踞南越一千多年。然而，在今天中华56个民族中，已没有了俚人之名。综观俚人的历史，就是一部民族融合史。俚人由原南越最大的本土族系，最终逐渐融和于以汉族为主体的多民族中，推动了岭南乃至中华文明的发展进程。

这种开放、和合、互爱、共生的精神，正是海洋文明的核心，俚人犹如盐、中华民族犹如海，盐溶于大海而无形。

俚人看似消失了，而实质尚在，在哪里？她隐藏于中华民族的基因里；她流淌在中华儿女的血脉中。

这正是俚人“舍小成大、名无实存”的智慧，如何“消弥人类文明冲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俚人这种“明识远图、舍小成大、名无实存”的智慧与精神，值得世界各民族深入研究和思考。

以上内容源自《俚人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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